司宫令3.闻喜宴

以往汴京的闻喜宴通常在琼林苑举行，琼林苑与金明池相对，闻喜宴举行之，金明池路，争看郎，是为京中盛事。如今临安闻喜宴的地点改为观桥西，新庄桥东的礼部贡院，沿小河支流而建，规模无法与琼林苑相提并论，但院中除了殿阁廊庑，亦有名卉嘉木。草池塘，撷芳院，颇几分南方园林的风致。

海量小说，在【欧恩读书】

闻喜宴皇帝多预宴，往往任命本届主考官或其重臣僚为押宴官，与士同饮。但今年有所同，皇帝竟破天荒地让太子任押宴官，去面见新科士。尚食们私传递着这个消息，并推测说“因为三甲中有宗室子，官家很，还说那位士是吾家千里驹，所以才让太子席闻喜宴，以示特别的恩典。”

据说那位宗室子是太宗皇帝子汉恭宪王的七世孙，此番原本中了状元，但官家为避嫌，示天以公，遵循“科举先寒畯”的原则，将第二萧铤擢升为状元，原的状元成了榜眼。

蒖蒖和凤仙想起赵怀玉亦是宗室，由更好奇，凤仙遂向经常跟随裴尚食入皇帝寝殿的李典膳打听榜眼的名字，得到的答案果然是“赵怀玉”。

蒖蒖闻讯笑“见那赵公子视贻贝楼财如粪土，知怀志，绝非池中，如今果然中了。”

凤仙手什，也目喜。

赐宴这，仪鸾司及尚食局相关等待宫门开启即往礼部贡院准备。时辰既至，皇太子、权知贡举率官属及士入，列于中，面朝宫阙设案，十拜。然太子与众押宴官及第甲士入院中义阁，其余士分为正奏名与特奏名两类，分别就座于东廊和西廊。通正常考试，礼部贡院格奏名的举，称“正奏名”。而考士多次中者，礼部另行列名册奏，经皇帝许可于殿试时附试之，特赐本科，则称“特奏名”。此两类士各以年龄为序，坐于廊。

待太子及状元以入门，坊即奏雅乐正安“多士济济，于彼西雍。钦肃威仪，亦有斯容。烝然思，自西向东。天畀尔禄，惟王其崇。”

太子容皎然，形貌昳昳，面对座冠，正襟雅坐于主席中，听着悠扬的雅乐，温的薄微微笑，目光投向分列于左右的臣僚及士，意清朗萧肃，仪又有主的端凝庄重，虽未发言，但只静静端坐着有若月入怀，璨然生辉。

士席地而坐，分案而食，每面均有小黑桌，坐用青垫。桌各设四碟时令鲜果，另有盘观赏用的雕果子，名为“望果”，以及朵在瓶中作装饰的鲜，名为“望”。酰醢酱等调味品也先随之分列于案桌。

闻喜宴共行酒九盏，每盏酌酒之时均有同曲词响起，以佐酒。太子笑初举酒，乐工曲风转，开始奏宾贤能“明明天子，率由旧章。思乐泮，光于四方。薄其采芹，用宾于王。有好爵，寘彼周行。”

两盏宾主举杯祝酒，间或叙谈，除了桌果子，尚食们暂菜，行至第三盏酒，才新鲜腌制的食“旋鲊”碟，随六盏酒皆有食酒。第五盏酒行毕，宴会暂歇，宫会奉皇帝赐给臣僚士的罗帛宫四朵，让们簪于幞头，同时赐降暑宫冰匣。众分列中，再拜谢恩，然重新落座，继续行四盏酒。

第六盏酒之每桌的杯盏及望果、望全部更换。臣僚士之用银台盏酌，第六盏开始换银巵。太子有别于众，之用金台盏，第六盏换惯用的莲玉巵。望果是用时令鲜果雕刻而成，每枚均有吉祥纹样，摆在盘中又须有整造型，难度甚，每盘都是由数名提完成。

此番押宴官的杯盏与望果由冯婧负责，这原是两月定好的，近才知押宴官竟是太子，十分尴尬，但任务推却，也只能悉心准备，奉酒盏望果的事则另遣别的。

行每盏酒时，尚食女官们都会提数步检视此会的酒膳食。第三盏旋鲊甫，冯婧开始检查赐之第六盏酒太子换的酒盏与望果。揭开盛莲玉盏的锦盒，冯婧霎时惊盒中如也，没有任何杯盏。

莲玉巵两盏，此由秦司膳取，给冯婧自宫中带至贡院，开宴之直守在锦盒旁，五盏酒切筹备就绪，才稍微离开，立于义阁对面廊庑的影中，远远看了看言笑晏晏地向士们举盏的太子，料就在这短短刻，玉巵竟翼而飞。

冯婧迅速四搜索，周围女官也很发现玉巵缺失，纷纷命属寻找，然而阵忙众并无所获，倒是有发现，为太子准备的望果知何时被倾倒在厨角落里，并经踩踏，已数损毁。

冯婧面如土，凝视着那被踩得稀烂的望果残骸，弱的躯摇摇坠。

蒖蒖扶住了，低声在耳旁说“别急，再找找玉巵，去请示秦司膳。”

裴尚食今仍在宫中侍官家，孙司膳依旧在慈福宫，秦司膳是今贡院中品阶最的女官，今直坐在太子方侧，负责先行品尝奉给太子的饮食。蒖蒖与即将入阁中斟酒的协商，接的酒注子，端着步入阁中，到秦司膳，借向斟酒之机，低声向秦司膳讲述了玉巵与望果之事。

秦司膳听目光略有滞，然而神未，侧首向蒖蒖附耳“速去通知皇城司”

嘱咐番，从容回首，朝正看向的太子微微欠，呈与适才侍宴时样，无懈可的端雅笑容。

皇城司统领军，负责拱卫皇城。闻喜宴这也有千余名皇城司卫相从而，守于贡院外，以保相关士安危。

蒖蒖按秦司膳指示，在义阁外找到今领军的皇城司从官。没想到那竟是位看去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，且甚是眼熟。蒖蒖走至面，还未开，那已朝笑“是呀”

虽然这少年戎装，与此相见时为同，但那明朗的笑容迅速掀开了蒖蒖尘封的记忆，辨正是当初与赵皑起在中的少年，赵皑所称的表。

“是，殷瑅”蒖蒖以秦司膳所说的名字向证。

颔首“是的，是殷瑅。”顿了顿，又颇开心地补充，“二王的表。”

蒖蒖暂无心与叙旧，低声音向述说了厨发生的事，以及秦司膳的吩咐。殷瑅改适才说笑表，肃然“知了。请放心，会去安排。”

蒖蒖随即赶往厨。沿途路贡院景，有馨随风拂面，蒖蒖步履稍缓，举目望去，但见彼时池中风荷正举，叶面碧圆，亭亭清绝。

回去见到冯婧，蒖蒖告诉皇城司已按秦司膳吩咐有所部署，会追究莲玉巵失窃事，而当务之急是寻找可替代玉巵的酒器和重备望果。

冯婧面难“酒器还有少，但皆是银器。如此盛宴，太子所用器皿能与臣僚相同望果雕刻煞费工时，专供太子的又与别同，更为，就这两盏酒的工夫，眼见是及重雕了。”

蒖蒖想起适才所见的碧荷叶，心中渐渐有了个主意，对冯婧“酒器有法子，去准备。只是望果别无良策，还请掌膳多想想，找替代。”

冯婧斟酌须臾，“或者，可以看盘代替望果。”

看盘也是仅供宴席陈设观赏所用，由食摆盘而成。凤仙闻言，“负责的点心已备好，若冯掌膳需协助，可以帮手。”

数位旁观的女官及也都纷纷表，愿意协助冯婧看盘。冯婧谢们，说所需食材，众立即分头筹备。蒖蒖见状松了气，当即门往荷塘，按自己计划行事。

冯婧取银盘置于冰匣之，在其中滴为山，用芹、韭叶及柳芽布好青翠山景，山间用滴涧溪流，再取泡发的百，捡小适者，瓣瓣攒成几朵辛夷状，用杨梅染瓣外侧，使朵呈紫渐，如辛夷。朵固定在果树枝，入银盘山间，恰似辛夷树。树时有几片瓣被碰落，坠于涧边，冯婧正拈起，但围观众皆觉此景自然，有落逐的意趣，冯婧将其保留，未作改。

看盘好，中赐仪式已毕，正值须换桌杯盘酒盏之时。宾客桌已收拾妥当，望已换，将呈望果。原定为太子奉望果的向冯婧请示。冯婧凝神思索，终于定决心，“。”

冯婧将看盘举至齐眉的度，缓移莲步，徐徐入义阁，在太子的注视，低施礼，跪着把看盘安置于案，膝行退几步，又再举手加额，再次行了礼。

看盘景观立，太子方两侧臣僚均能看见。探傅俊奕是个二十多岁的年，仔观察这看盘，啧啧称奇，与侧远的赵怀玉窃窃私语“天家气象果然与众同，这看盘栩栩如生，重现了山间芙蓉开的景象。”

赵怀玉微微笑，声“看盘所塑的，似乎是辛夷。”

“何以见得”傅俊奕，“看这颜，很像芙蓉。”

赵怀玉“这看盘景观，倒像是据王维辋川集中辛夷坞诗意所造。”

“错，是辛夷。”旁端坐的状元萧铤听见们议论，也忍住言，背诵辛夷坞诗句，“木末芙蓉，山中发萼。涧户无，纷纷开且落。”

们说话声音很，但换盏其间乐曲暂歇，阁中安静，所以们私语声也能传入太子及冯婧耳中。太子闻言，静静地向们望去。那三位立即噤声，太子却淡淡笑，以加入讨论的说“是辛夷。”

傅俊奕如获鼓励，也在太子面多加表现，遂致勃勃地顺着话题说“仔看，此景的确符辛夷坞诗意。当年王维好友裴迪也曾作诗相和。”

很背诵裴迪的诗“堤草，王孙自留。况有辛夷，与芙蓉。”

太子萦笑意，只是凝视看盘的眼有些忧思恍惚。少顷，抬目对冯婧略笑，温言“此景甚美。掌膳辛苦了。”

冯婧低致谢，量低首，让自己目光被捕捉，旋即告退。

太子点点头，对说了声“多保重。”

看盘置好，接换酒盏了。蒖蒖于此时入阁中，施礼徐徐靠近太子桌案，将备好的酒盏安置于案。

除太子外，其余等均睁目，盯着蒖蒖奉的“酒盏”，讶异已。

那酒盏非金非玉，而是柄新鲜荷叶，被安放于个紫檀砚格，叶心沉，荷叶被砚格托着，外沿朝聚，呈漏斗状，而叶柄被弯曲如象鼻般，松松地打了个结，末端向，斜斜地向太子。

蒖蒖提起酒注子，朝叶心斟酒，酒如清般沿着荷叶外沿入叶心，聚于其中，清澈澄净。

蒖蒖旋即拈起砚格旁的枚雪银簪，戳破叶心，让酒流入中的叶柄中。然退，朝太子再施礼，开始解释此酒器典故“这酒器，名为碧筒杯。传说魏郑悫郑悫曾于三伏之际，率宾僚避暑于于使君林”

碧筒杯的典故，蒖蒖是在林泓手札中看，但从未与讲述。此番形所迫，临时决定用荷叶代莲玉巵供太子使用，那就必须说明典故，以博太子谅解。只是此刻手札在边，蒖蒖又曾逐字逐句背，因此节清楚，且又有些张，话说得结结巴巴，时顿。

“魏正始年间，齐州史郑悫，于三伏之际，率宾僚避暑于历城北使君林。”太子忽然接的话，从容迫地代说了去，“彼时，郑悫取莲叶置砚格，盛酒三升，以簪叶，令与柄通，屈茎如象鼻，可酒。”说到此，略作顿，举目看着正在聆听所言的左右臣僚，又微笑，“近暑气渐盛，所以效仿郑悫雅事，命尚食以荷叶代酒盏盛酒。美酒经荷叶茎浸，更觉清，且可解暑。正如古所言酒味杂莲气，冷胜于。”

待续